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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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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八章

“我從第一天出道打第一場比賽,就發現一件事。”

庭雨疏看著顧才瀾鏡框下眼底的烏青,在他的疑惑下說道,“選手在競技臺上永遠不在最好的狀態。”

不必憂心在臺上時,會有臨時突發的情況打亂準備,因為發揮不出全部實力,才是最正常的狀態,只有接受這種情況,才能真正在比賽中突破。

顧才瀾有兩秒沒說話,輕嘆一聲。

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呢?他用同樣的道理安慰自己的選手們,卻安慰不了自己。

“我明白,我只是……”

“你只是兒行千裏母擔憂,對吧?”

庭雨疏和顧才瀾回頭,看到樓知秋靠在門邊,抱著手臂,不知站在那多久,沖顧才瀾挑了下眉,不客氣地說,“幹什麽呀這是?顧才瀾你沒有老婆嗎?為什麽要對我老婆哭鼻子?”

他說完走過來,坐在庭雨疏旁邊,攬著他的椅背,一副對自己所有物的姿態。

顧才瀾很想翻白眼。

“顧導,你心裏有話不能找我說嗎,我老婆壓力多大啊,你看看,瘦了多少,”樓知秋伸過手捏了捏庭雨疏的肩膀,“自從來了柏林,漂泊在這異鄉的土壤,他一個人要操兩顆心,既當選手又當教練,又是個多愁善感、心裏經不住事的,什麽事都往心裏裝,脆弱地跟水晶似的,動不動就要傷心,壓力太大,說不定還要掉幾滴眼淚,我把他掉的眼淚收集了一大盒珍珠呢。”

顧才瀾在樓知秋一半憐惜一半指責的語氣裏有點眩暈,“你在說誰?”

誰多愁善感,誰經不住事,誰脆弱,誰傷心流淚?

樓知秋誇張地做了個手勢,雙手指向庭雨疏,那姿勢和網上流行的梗圖“當有人說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東西時,我:”裏的姿勢如出一轍,“我老婆啊!”

顧才瀾看著面無表情像尊玉佛的庭雨疏,把剛才心裏對樓知秋的白眼終於在臉上翻了出來。

他倍感丟人,覺得傻兒子傻沒邊了,生怕哪天庭雨疏幡然醒悟自己眼盲心瞎,識破眼前這小子的真實面目,於是向庭雨疏解釋道,“你別介意,他就是有點人來瘋。”

哪知道庭雨疏卻拿過樓知秋捏他肩膀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捏了捏,一副愛惜撫慰的姿態,平淡的聲音裏略帶冷意,“顧導不介意就行。”

顧才瀾:“……”

顧才瀾明白了,小醜原是我自己。

顧才瀾看到樓知秋得意地朝自己擠眉弄眼,再看看庭雨疏低頭旁若無人地撥弄玩著樓知秋手指的樣子。

顧才瀾真是後悔,自己才是被豬油蒙了心,腦子被門夾了才要摻和他們兩個人的事。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,你肯定覺得我給雨神下了蠱,他才對我千般依萬般順。”

顧才瀾作為前職業選手,學習能力很強,知道樓知秋現在是狐假虎威,今時不同往日,自己說什麽都得掂量著點庭雨疏的態度,於是選擇當個啞巴。

“我不早和你說了,我憑實力啊!”

顧才瀾心說救命啊,他又開始尷尬了。

這時,樓知秋卻眨眨眼,話裏有話地說,“顧導,這就是咱們的層次差距了,你不能走樓梯,你得跳才行。”

顧才瀾冷靜了點,看著他沒說話。

“我當時想讓雨神進隊,你覺得我是癡人說夢,我越自信你越沒底。”樓知秋把庭雨疏攬到懷裏,半是炫耀,半是一種佐證,“現在你又覺得世界賽沒底,看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但其實……”

顧才瀾思索著他的話,等待樓知秋的下文,花經理說老板雖然看上去不靠譜,但每次都意外靠得住,說不定他這是大智若愚,其中有什麽邏輯的必然性。

樓知秋在顧才瀾專註的眼神中打了個響指,粲然一笑,一臉“我超好命哦”的表情,“其實我就是撞運氣!”

顧才瀾:“…………”

在顧才瀾失去耐心的最後一刻,樓知秋又開口,“雨神對我說過一段話,我覺得應該也說給你聽聽。在事情發展中,人的努力對事情結果的影響並沒有想象得大,而除了努力,其他都是我們不可控的東西,包括我們的能力。”

“也許這正是你擔憂的原因,比賽是世界上最荒誕的事情,要求絕對的公平,卻又不是對實力絕對公平的比拼,相反我們不可控的東西太多,所遇到的未知也太多了,也許我們的努力甚至是實力,在這些東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。”

“但越是這樣,才越應該有一種信念啊。”

顧才瀾心跳快了點,“什麽信念?”

樓知秋神采奕奕,眼睛亮得驚人,“命運一定站在我這邊!”

所能掌控的,為我所用,所不能掌控的,助我一臂之力。他有種平生無畏快平生的瀟灑意氣,當真幹霄淩雲的人間第一流,一點浩然氣,千裏快哉風。

顧才瀾想起次級聯賽時,第一次看到樓知秋的比賽驚詫的心情。

像過去好多次,把如有神助的氣運應用地理所當然。

他天賦異稟,又魯莽地毫無道理,天性熱愛冒險,賭上一切,帶給觀眾刺激與心跳,又會在緊要關頭向人證明,他就是被眷顧的天定之子。

什麽啊,顧才瀾想笑就笑了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松動起來,“你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。”

樓知秋也不否認,反而笑著道,“不是你說的,可不要長出角來反怕狼?”

顧才瀾不得不承認他這種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方案有幾分效用。

突然有人在門外喊話。

“樓知秋!樓知秋!”燕從楓喊著他名字,氣喘籲籲地趴在門框邊,顯然是一路跑來的。

在三人的疑惑目光中,燕從楓緩了下氣,“你猜誰來啦?”

見到樓簡文的那一刻,樓知秋並不感到驚訝,讓他意外的是樓簡文身後站著的人,見到他來,露出了一個拘謹不安的微笑。

姜照鄰來了。

不等別人問,他先自己解釋起來,局促地道,“我我,我聽說你們在這邊吃得不是很習慣,樓小姐問我想不想來,我就……就過來了。”

他們走的時候,問過姜照鄰想不想來,他的簽證時間雖然會長一些,也算不上問題,但姜照鄰自己並不想出遠門,他是一個買菜都不願意坐車的人,自身的活動區只限制在窄小的一個圓裏,沒想到會下定決心來這麽遙遠的地方。

樓知秋只想了短短一瞬,就立刻笑了,“那就拜托您了。”

姜照鄰在坐牢前,本就是廚師,自從他到DAF基地後,DAF眾人點外賣的頻率直線下降,一到飯點,大家都搶著吃飯。

來到柏林這麽久,沒有國外經歷的其他人是真的吃不慣,人是鐵飯是鋼,食物吃不慣,訓練時怎麽著都覺得不得勁,姜照鄰能給大家燒菜,無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。

姜照鄰來了,姜萊姜珂兩兄弟肉眼可見地高興,訓練時狀態超常地好,一到休息時間就往套房的廚房裏跑,給爸爸打下手。

自從上次比賽後,姜萊雖然沒和父親見面,卻反而更加親密,不再有之前的勉強拘謹,他不太能說話,就勤快地幹活,像只勤快歡樂的小狗一樣跑前跑後,讓他擇菜就擇菜,讓他洗碗就洗碗。

樓知秋進門的時候正看到他們父子三人擠在廚房裏忙活,他來得比其他人都早,有些話想找姜珂聊。

但他沒過多久又回到自己房間,正見庭雨疏換衣服,他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對方。

庭雨疏一半的襯衫還沒來得及穿上,裸著一側肩膀被樓知秋抱在懷裏。

“怎麽了?”他溫聲問,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但感覺樓知秋興致不高。

樓知秋擁緊他,低頭埋在他頸窩。

“想抱抱你。”樓知秋沒解釋,只是含混地說。

庭雨疏心下一思索,就有了數,“你在為我難過嗎?”

“你怎麽……?”

庭雨疏轉過身,手指抿過衣襟,把那一側的衣衫拉到身前,樓知秋伸手幫他穿進袖子。

“你好像總是想避免我和他們父子待在一起。”庭雨疏摸了下他的臉,“怕我傷心?”

一次偶然機會,庭雨疏上午訓練結束得早,去廚房幫姜照鄰處理食材,沒多久就被樓知秋找理由拉走了,那時他才發現樓知秋好像總能在某些時候找他有事,避免他和姜家父子單獨待在一塊,基地就這麽大點,每天在一處生活,他竟真沒有機會看他們父子其樂融融。

樓知秋低頭給他系扣子,悶悶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庭雨疏心裏化了一般柔軟,捧著他的臉,微笑著昂起頭與他鼻尖相蹭,“謝謝你。”

樓知秋像小學生似的,一板一眼說,“不客氣。”

四目相對,都笑了起來。

“你幹嘛呀……”樓知秋有點難為情,“你嘲笑我。”

庭雨疏卻沒說話,只是看著樓知秋,那眼神中的憐愛頃刻就讓他感動了。

樓知秋牢牢地抱住庭雨疏,感受著他的溫暖與氣息,開心地冒泡泡,覺得自己超幸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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